当前三大世界级湾区的成就全球瞩目,殊不知它们也走过不少弯路。
前世界银行咨询顾问尹伊文说:“以前的华尔街,太过相信‘无形之手’的力量,创新金融衍生品层出不穷,最终酿成2008年金融危机。”
以硅谷闻名的旧金山湾区内部,创新资源畅通无阻,但旧金山大学教授邝铁诚回忆道:“上世纪60年代,硅谷和旧金山之间几乎没什么联系。”
如今秩序井然的东京也曾经历过“泡沫时期”,东京大学教授丸川知雄想起自己的青年时期:“那时东京很拥挤、地价猛升,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矛盾。”
回望历史,三大湾区的“成长”并非一帆风顺。它们在“成长”过程中具体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应对处理?找到答案,或许能为正在快速成长的粤港澳大湾区提供些许借鉴。
湾区萌芽:依港而兴
中山大学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毛艳华认为:“三大世界级湾区全部发迹于港口城市,可以说,世界级湾区形成的萌芽时期都是依港而兴。”
纵观历史,湾区的崛起离不开经济全球化浪潮与大规模国际贸易的兴起。人、财、物等要素在短时间内快速向东京、纽约、旧金山等港口城市集聚。这些城市逐渐崛起,围绕海岸线分布而形成的港口群和城镇群共同衍生出“湾区经济”。
东京湾区尤为典型。二战后,东京湾以其优良的岸湾资源,凭借世界经济全球化及自由贸易的东风,将日本经济送上了发展的“新干线”。当时,日本曾提出“贸易立国”“出口第一”的口号,拥有东京港、横滨港、千叶港、川崎港等众多大港口的东京湾区成为日本对外贸易迅速发展的桥头堡。
作为“世界三大天然良港”之一的旧金山港,到20世纪80年代初已基本垄断了太平洋海岸与美国内陆的海上贸易,涵盖了99%的太平洋沿岸进口货物和83%的出口货物。
历史总能大浪淘沙,一些昔日繁华的港口城市如今已经落败,但东京、纽约、旧金山却能跻身世界级湾区城市群,这其中又有哪些必然?
快速发展:交通先行
城市病、移民潮、人口膨胀、交通拥堵、房价飞涨、环境污染、制造业外迁、产业空心化、城市竞争……从萌芽期向前发展,海港城市进入工业经济时期;与其他飞速扩张的工业城市一样,三大世界级湾区也遇到上述问题。
“这时候,就需要有一股‘协调力’来解决这些问题,从而提高大量人流、物流的联通效率。”毛艳华认为,三大世界级湾区日后之所以出类拔萃,与其在工业经济时期克服了诸多困难密切相关。
其中,交通是最棘手“病症”之一,解决好这一问题才能为湾区内部各要素互联互通打下坚实基础。在这方面,东京湾区堪称世界典范。
“我6时37分到达新宿车站。”在与记者见面前,旅日多年的华人刘辑发来微信。刘辑说,在日本,人们惜时如金,迟到被视为极为不礼貌的行为。“日本轨道交通网络发达,去哪里都能找到合适的线路,到达时间可以精确到‘分’。”
日本大学教授朽木昭文说:“这里有全世界最发达的铁路布局,从中心的环状网,发散出许多分支,构成四通八达的蛛网结构。”
如今,由新干线和特急、急行、快速、普通电车组成的轨道交通网络错综复杂、运行准点高效。人流、物流、信息流等生产要素得以自由流通,带动产业升级,成为东京湾区发展的内生动力之一。
优化升级:区域规划
如今,无论在全球租金最高的纽约第五大道,还是号称“亚洲最昂贵的地方”东京银座,抑或是旧金山联合广场,三大湾区的这些地标性场景,均是高端服务业集聚地。
以纽约湾区为例,上世纪70年代制造业外移,第三产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迅速崛起,金融商务服务业集群在曼哈顿逐渐形成,推动了国际资本进一步向纽约集聚。
这种区域分工并非完全自然形成。“纽约区域规划协会在历史上的多次规划对其产生了深远影响。”纽约区域规划协会(简称RPA)主席Thomas Wright在接受采访时总结道。
Thomas Wright说,在近百年里,RPA分别于1929年、1968年和1996年发表了对纽约大都市地区的规划研究报告,每份规划所覆盖的时间跨度均长达二三十年。
例如,1968年的规划核心是将就业集中于“卫星城”,恢复区域公共交通体系,以解决郊区蔓延和城区衰落问题。这次规划推动了布鲁克林、纽瓦克等城市的经济发展。
产业分工并未造成区域割裂。“纽约湾区最大成功在于,许多大企业不会单独在新泽西、曼哈顿或布鲁克林选址,而是根据企业的具体需求来决定,或在纽约湾区多个地点设址。”Thomas Wright举例道,一些制药公司在新泽西拥有完善的设备和设施,在曼哈顿拥有自己的办事处。
东京湾区的分工布局同样有计划性。20世纪60年代后,东京实施了“工业分散”战略。在此背景下,石油、化工、钢铁等重化工业全面退出东京都,机械电器等工业逐渐迁移至横滨、川崎等城市,进而发展为京滨、京叶两大产业聚集带和聚集区。东京都产业布局逐渐蜕变为以对外贸易、金融服务、精密机械、高新技术等高端产业为主。这种分工布局带来的效益非常明显。
创新引领:一体化发展
学界主流观点认为,经典湾区的形成包括四个阶段,主要是港口经济、工业经济、服务经济和创新型经济阶段。三大世界级湾区均已迈入创新经济阶段,一体化发展进入良性互动。
相比之下,粤港澳大湾区总体上仍处于港口经济和工业经济阶段,港口集装箱吞吐量是其他三大湾区总和的4.5倍,而第三产业增加值比重不到六成,其他三大湾区都在80%以上。
在日本贸易振兴机构广州代表处所长天野真也看来,粤港澳大湾区的产业集群已经形成了明确的区域协调分工,这是促进一体化发展的良好基础。例如,深圳的IT产业占湾区总量的一半左右;广州的汽车制造业约占湾区总量的66%;佛山电器制造业占湾区总量的34%。
“现在,旧金山湾区内的科技动能正在从旧金山加速疾驰到圣荷塞。这种湾区内部创新要素的自由流动,形成了经济发展的驱动力。”旧金山湾区委员会经济研究所前所长肖恩·伦道夫说。
旧金山市市长李孟贤认为,发挥政府的作用很重要。为了“呵护”创新,当地政府与美国联邦政府均在不同层面对旧金山湾区提供了支持。“旧金山市曾经通过出台税收减免政策,如降低工薪税来吸引科技公司进驻。”数十年来,美国联邦政府为旧金山湾区的大学和硅谷公司提供大量资金用于基础研究和早期技术开发。
亚洲经济研究所新领域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丁可建议,粤港澳大湾区可效仿日本经济产业省推动的“产官学结合”计划,在空间上打造大企业、小企业、科研机构、大学、政府和金融机构相互合作的平台。